身在春天,身在一望無際的田野,我的眼睛被眼前的油菜花點亮了,炫目而驚奇。血管里血液加速流動的時候,我終于明白,這田田畈畈、溝溝壟壟的油菜花是有語言的。
我已遠離鄉村很多年了,作為所謂的城市人,自感已被城市的噪音和污染所麻木,并且還一味地對城市變化大聲地唱喏,而忽視了鄉村故園的失落,根本聽不見油菜花的召喚,最多只能靠想像或回憶回到鄉村的邊緣,做一些蒼白的說教。當一幫攝影朋友把我從書齋里扯出,帶到油菜花中間,一下子被如此生動形象且鮮活的油菜花語言所震撼。
朋友們異常興奮,面對油菜花最具風情的媚眼、最為清靈的巧笑,配合著一同到此的形象小姐的各種造型,不停地按動快門。陽光打在油菜花花瓣上,又彈射到我身上,奪目的是青銅的色澤。油菜花的語言有金屬的質感。
幸好我能在尷尬中堅韌,挺起腰桿,一個人沿著田埂而行。人沉默,田埂也沉默,這是人與油菜花的共同狀態?
我慶幸自己的血管里流淌著油菜的精血。在腳丫親吻土地、油菜花玉手牽衣的時候,我踏實得像一位農民,掰著指頭歷數著油菜花的語言——油菜花的語言開始是封凍著的。那個時候,隱約聞到的是油菜散發的白雪余韻,聆聽到的是鵝黃柳枝在風中扭動細腰的聲響。那個時候,春天的腳步早已烙在滿山遍野,我們竟然捕捉不到油菜花的消息,我們在哪兒?我們這些城市人,站立在陽臺上,吟著前人傷春的和歌,自認為命運不公,蹉跎起了歲月,其間根本不知道油菜花的語言已在稀釋、瓦解中醞釀形成。或者,戴著“小我”的面具,執迷于燈火耀眼的夜晚,沉醉于另一種消失,在混合著欲望、酒精和荷爾蒙以及缺乏方向的時段,喜歡一覺醒來,獨自舔舐身上的新傷舊痕,感覺不到遠在農村的油菜已經孕育著它們心底的聲音。
驚蟄的雷聲響過,油菜在太陽溫潤的舌尖上,一點點地剝盡青澀,追逐著自己一生的夢想,渴望一次完整地交付與完成,慢慢地,有一種清脆而又剛勁、遙遠而又清晰的聲響傳來,那是油菜花含苞待放的聲音。
油菜花的語言的另一重意義即過程。對于油菜花,始點和終點的意義已經消解。明朗的油菜花語言暗示極細小的時間將匆匆而別,它要讓那些城里人,盤點一下塵世的光陰和蕪雜,它要告訴傾聽油菜花語言的人,命運和滄海桑田是同義語。
我還在與油菜花私語。這時候,我最渴望在小道上邂逅歸鄉的候鳥,無論是最先從南方飛來的燕子或布谷,其實很少有人在這片天空中留下影子。我被有著模特身材的形象小姐邀約合影留念。油菜花和風輕撫我的頭發,油菜花歡快、雀躍的語言,融動我胸中最柔軟的部分……
來源 | 武穴文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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