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秋日的鄂東武穴市農村。條條村道干凈,家家門前整潔,放眼望去,看不到刺眼的垃圾,聞不到刺鼻的氣味。以前人們掩鼻而過的“垃圾場”,現在成了大媽大嫂跳舞的“廣場”。
當地干部和村民說,幾年前這里的不少村莊還是另一番景象:路邊、塘邊、田邊和房前屋后,經常“自然形成”一堆堆垃圾,蚊蠅滋生,老鼠猖獗,充斥著塑料袋、易拉罐、玻璃瓶、餐廚廢棄物、破衣亂裳……一些用過的藥瓶、一次性注射器、輸液膠管都隨意丟棄,有的小孩甚至拾來洗洗就裝水和食物,甚至把注射器等當玩具。
武穴農村的垃圾到哪兒去了?記者來到這個長江邊的小城,走村訪鎮,從武穴鄉村環境之變,深感破解垃圾“圍城圍村”的關鍵,是加強黨的執政能力,加強黨的基層組織建設。
武穴市扼吳頭楚尾,素有“入楚第一港”之稱。
8年前,這里發生過一次群體性事件。因為“垃圾往哪兒去”的問題,一位副市長被潑糞水,時任公安局長被打。
“這給武穴上了深刻的一課!”介紹當時的情景,盡管那時還沒來武穴工作,武穴市委書記郝勝勇仍然感慨頗深。
當時用了幾十年的武穴市馬口垃圾填埋場已不堪重負,為解燃眉之急,市里決定在20多公里外的四望鎮新辟一個垃圾場。
不料,附近村民堅決不干。村民說,農村已經夠臟了,還把城里垃圾往這里倒?村民死死堵住建設工地現場,不讓挖掘機挖出一個小坑,不讓垃圾車運來一片紙屑。
對于生活垃圾的處理方法主要是填埋、堆肥及焚燒三種。過去不少地方圖方便省事,往往就近選低洼地進行填埋處理,當年的武穴也不例外。
生活垃圾是農村垃圾的主體,包括菜頭菜腳、煤渣、廢塑料、廢紙、廢玻璃、廢金屬、廢電池等廢棄日用品。同時,還有秸稈、雜草、落葉、廢棄薄膜、人畜糞尿等。此外,農村小型加工廠產生的固體廢棄物也日漸增多。
根據武穴市環衛部門統計,全市共轄有290個行政村、51個社區、2977個自然塆,農村人口近60萬人。全市每天產生垃圾375噸,農村地區占250噸;年垃圾總量13.7萬噸,農村占了近10萬噸。
面對垃圾圍城和垃圾圍村的雙重壓力,“無處安放”的垃圾怎么辦?
“不僅城里垃圾不能下鄉,農村在一定程度上已經成為垃圾治理的主戰場。”郝勝勇認為,“必須將城鄉垃圾處理統籌考慮,一并解決。”
在武穴市石佛寺鎮陳德榮村,記者看到,一幢幢設計新穎、寬敞明亮的樓房,綠樹掩映,塘堰溝渠干干凈凈,通組水泥公路兩側,每隔10來米就有一個1米多高的垃圾桶。
石佛寺是武穴市農村垃圾治理工作試點鎮。開始試點后,陳德榮村在每個村民小組選聘一名保潔員,負責公共場所環境衛生,并督促村民垃圾分類、定點投放。
按照每10戶農戶配備一個大型垃圾桶的標準,村里共放置了16個垃圾桶,每個垃圾桶的容量為240升,同時,每戶村民家門口都配備3個不同顏色的垃圾桶,上面分別寫著“可爛垃圾”“不可爛垃圾”和“可賣垃圾”。
“過去大包小包,出門亂丟亂拋;現在大包小包,垃圾分類打包。”陳德榮村黨支部書記陳連友告訴記者。如今,村民每天將不同類別的生活垃圾扔進不同的桶里,然后由保潔員分類打包,集中到村口裝車,按類別定“去向”。
為改變村民不分青紅皂白亂拋垃圾的習慣,村干部和保潔員挨家挨戶“磨嘴皮”,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他們隨時翻開垃圾桶檢查,抓住機會進行“現場教學”。
對于“可爛垃圾”,陳德榮村的做法是腐熟還田。“按照農村傳統做法,在莊稼或樹木旁邊,挖個小坑,將垃圾掩埋進去,發酵成有機肥料。”陳連友指著陳德榮村周邊一處“可爛垃圾自然降解區”說,像這樣的可爛垃圾填埋場,每個村周邊都有配建,既消除了垃圾,又節省了化肥,垃圾治理與發展生態農業一舉兩得。可爛垃圾處理后,垃圾總量減少一半。
對于“不可爛垃圾”,鎮政府組織垃圾轉運車,到各個村組巡回收集,統一運到鄉鎮垃圾中轉站。
武穴市石佛寺鎮陳德榮村一名保潔員正在傾倒垃圾。
記者來到相鄰的大法寺鎮,看到垃圾中轉站上一片繁忙。一輛垃圾轉運車正在卸垃圾。過磅單顯示,這車垃圾重量1.55噸。在它的后面,還有幾輛車正在等待“卸貨”。中轉站墻上的衛生片區示意圖顯示,大法寺鎮37個村,劃分為6個片區,每輛車負責一個片區的垃圾收集、轉運。
像大法寺這樣的垃圾中轉站全市共有11個。2012年11月,武穴市委、市政府印發《武穴市城鄉生活垃圾一體化處理專項改革試驗總體方案》,一個月后,市政府和各鄉鎮共同投資1733萬元,鄉鎮垃圾中轉站相繼建成投入使用。
武穴市將市容衛生管理處重組為城鄉環境衛生管理局,成為湖北省唯一一個既管城市又管農村的環衛局。
“全國大多數地方的環衛部門只管城市不管農村。設立這個部門,有利于協調6個方面的力量,統籌農村垃圾處理。”武穴市城鄉環衛局局長陶勇勝告訴記者,這6個方面是:農戶、保潔員、村民小組、村兩委、鄉鎮、市政府,各擔其責、各司其職又協同共治。
由此,武穴形成了垃圾處理“流水線作業”:
農戶負責做好家中垃圾分類,房前屋后清掃,并把垃圾送到垃圾桶;
保潔員負責農村公共區域清掃和垃圾分類收集,垃圾容器清洗和保管;
村民小組負責保潔員和農戶的監管教育;
各村兩委負責對保潔員、塆組農戶考核獎懲;
各鄉鎮負責全域垃圾清運至垃圾中轉站處理,對村級的考核獎補;
市里負責將各中轉站垃圾統一轉至垃圾處理廠處理,并對鎮村進行考核獎補。
歷經4年探索,武穴逐漸形成了這個“戶分類,組保潔,村收集,鎮中轉,市處理”的農村垃圾處理模式。
“不可爛”垃圾統一收集后,最終往哪里去?武穴的回答是:水泥窯。
在華新水泥武穴公司垃圾預處理工廠,記者看到,一輛輛鄉鎮垃圾運輸車向收集池有序傾倒,機械垃圾抓手一趟趟來回忙碌,焚燒爐內烈焰熊熊。記者在現場看到,處理過程無廢液、無廢氣、無廢渣,也聞不到氣味。
“平均每天要吃掉500多噸垃圾,相當于節省了60噸標煤。”華新環境工程武穴有限公司行政經理杜越飛自豪地說,“更難得的是不占地、不產生二次污染,水泥窯內煙氣和物料溫度最高分別達1750℃和1450℃,二噁英排放遠低于苛刻的歐盟標準。”
2011年,武穴市與華新水泥公司合作,投資8000萬元,建成了這個國內首家水泥窯協同處理生活垃圾系統。2012年5月,總設計日處置能力350噸的生活垃圾預處理工廠正式投入運營。
武穴各垃圾中轉站送來的垃圾,到達預處理廠后,通過破碎、干化、機械分揀等一系列步驟,將生活垃圾分為金屬部分、無機部分、可燃部分和滲濾液部分。金屬用來回收,可燃部分(塑料、布、紙、秸稈等)作為水泥生產的替代燃料,進入水泥回轉窯高溫焚燒,無機部分(土和灰渣等)和生料一起入窯焚燒,成為水泥原料。
“這是利用新型干法窯全過程將垃圾變填埋為焚燒方式的循環經濟項目。”杜越飛介紹,與垃圾焚燒爐等項目相比,水泥窯在進行協同處置廢物的時候,溫度更高、高溫時間更長,高濃度的氣固二相懸浮系統可以有效避免和抑制二噁英和呋喃的產生,幾乎零污染。此項技術成果,還榮獲2016年國家科學技術進步獎二等獎。
隨著垃圾工廠處理能力的不斷提升,武穴周邊縣市也開始向這里輸送垃圾。每天僅武穴市就送來250多噸垃圾,再加上周邊縣市送來的垃圾,工廠的處理始終處于飽和狀態,每天都在500噸左右。過年過節時甚至達到600噸。
同時,華新公司按照每噸60元的標準,向武穴市收取“垃圾處置費”。僅此一項,武穴市每年要支出600萬元。此外,從垃圾中轉站到華新處理廠運費一年花費近200萬元,還有村莊保潔以獎代補資金平均每個村2萬元共650萬元。
“加上城區垃圾處理費用,僅僅為了處理垃圾,全市財政每年就拿出2000多萬元。”郝勝勇說,這在武穴這個中部縣市已是很大的財政支出了。
不僅如此,記者在采訪時,恰逢武穴市對原馬口垃圾場進行修復處理,總評估預算達2000萬元。
不過,武穴覺得這筆投入很劃算。垃圾處理為武穴培育了一個新興產業和納稅大戶,而且這筆開銷相對于傳統方式處理垃圾的費用大大節省。
“雖然前期投入很大,但是算長遠賬,算社會效益賬,算環保賬,可以實現農村垃圾治理工作提檔升級,提升人民生活的幸福指數。”郝勝勇表示,武穴將繼續推進探索,逐步建立農村垃圾治理的長效機制。
“自然就是景點、村莊就是景區、莊稼就是景色。”今年,武穴在梅川鎮綠林村等村莊開展省級美麗鄉村建設試點工作。
綠林村建設美麗鄉村,先抓垃圾治理。每個村干部負責一個村民小組,定期開村民會,耐心講解垃圾處理方法。村里還成立了工作專班,村支書任總指揮,副書記擔任組長,5名村干部各自包干3到4個小組,各司其職,責任到人,定期對各小組開展檢查。
“黨領導一切不是一句空話。農村垃圾分類、收集,都要靠基層黨組織組織群眾、發動群眾。如果黨組織軟弱,根本組織不起來、堅持不下去。”郝勝勇深有體會地說。
武穴的實踐證明,村支部越強,垃圾處理就越徹底。比如綠林村就迅速改變了過去垃圾遍地的面貌。村民陳勁松說:“我們村兩委班子很強啊!黨員干部帶頭將垃圾分類入桶,并督促群眾,我們跟著學樣,現在有了垃圾先分類,‘顆粒入桶’,習慣啦!”
武穴市城鄉生活垃圾一體化治理工作推進會現場。
黨組織帶領村民治理垃圾建設美麗鄉村,曾經臟亂差的農村逐漸恢復了生氣,外出務工村民每次回家都驚嘆村莊發生的變化。
綠林村80歲的老太太武月容對記者說,過去的村莊是“風起垃圾飛,雨天污水流”,現在垃圾污水有了處理,空氣和水比以前干凈多了,農民的日子不比城里人差!
郝勝勇表示:“學習貫徹十九大精神,我們在實施鄉村振興戰略中,將著力加強黨組織建設,走‘黨建+美麗鄉村’之路。”
來源 | 新華社每日電訊
整編 | 武穴市廣播電視臺新媒體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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